萨尼娅虚弱的睁开了双眼,她正躺在一张折叠床上,这张年代久远的折叠床委实说不上舒适。不过,萨尼娅的腹部层层叠叠的缠满绷带,手上还扎着吊水,自然是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这里,是一个未曾见过的空间,一个有着温暖的生活气氛的客厅,餐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茶壶,一盆不知名的盆栽和一盆仙人掌友好的排在窗台上,不远处,壁炉中橘色的火焰正慢慢舔舐着木柴,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。
而就在她的床头边,素色的光点正慢慢构成一个少女的样子,片刻之后,这个有着一头灰色头发的半透明少女就坐在了她的床头。
“你醒啦。”
她露出了一个轻轻的,就像微微绽开的花朵般的微笑。那个柔和的微笑,再加上柔美合度的温婉容貌,就连身为同性的萨尼娅都在一瞬间心跳加速。不过,再怎么样,她也无法对这个柔美的少女产生一丝一毫的嫉妒。
“请问,您是?”
自己的声音如同许久未曾开口一样嘶哑。
“叫我艾琳就好,你还记得起自己的名字和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“我的名字吗?我叫萨尼娅·利特维亚克。”
她的声音一滞,接着那一天的景象再次从脑海深处浮现。天空中横飞的弹片,火光,爆焰,呼叫声,逝者们的赤红眼眸,血液流出身体渐渐变冷的感受……她的双瞳猛地扩大,下意识的想要抱住自己的头,但一双小巧的手,轻轻的按在她的肩上。
“冷静点,萨尼娅。你现在已经没事了。”
艾琳柔软的声音传入耳中,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若无物,但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感受把萨尼娅从恐慌中拉了出来。深深的呼吸了几口,萨尼娅才冷静下来。
“要喝杯水吗?”
萨尼娅接过艾琳递出的水,喝了一大口,定了定神,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。
“谢谢你。还有,嗯,请问……”
她有些犹豫的向四周看了看。
“有什么事吗?如果有的话能让我听听看吗?也许我可以给你些帮助。”
艾琳可爱的歪了歪脑袋看着她。
“请问那个救了我的人在哪?我想,当面对他道谢!”
“啊啦,他啊。他马上就要下来了。”
艾琳指向门口,然后对她笑了笑。
“小心不要被他吓到哦。”
“嗯,怎么会的……”
萨尼娅转头看向艾琳指着的方向,在她的记忆中,那个有着略带点沙哑声音的人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,就像事父亲一样可以让人依靠。但就在片刻之后,一个有着灰白色头发和幽邃的钢蓝色眼瞳的人推开了门。
那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,有着大约二三十岁的长相,明明应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但却有一种穿越了无数时光的沧桑和倦怠,就像是那些活过了一百多个年头却依旧保持着年轻的老怪物。即使如此,这依然构不成让人害怕的要素,而真正让萨尼娅不寒而栗的是他周身所散发出某种气息,以及那双幽暗深邃的犹如深渊之底的双眸。
在他的周身环绕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血腥味,仿佛还能听见隐约的哀嚎声,如果一在意,那种血腥味就极快的膨胀开来,让她仿佛置身于一处疯狂的屠宰场。意外的,萨尼娅知道这种气息,也正因如此,她全身开始了微微的颤抖。她知道这种气息来源于何处,这是那些穿越了无数战场的凶徒特有的气息,唯一阻止她当场逃离的理由就是面前的人把她带出了那个魔窟,而她欠他一声谢谢。
而就在这时那股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血腥气突然烟消云散了,来人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,用道地的波兰语开口。
“很高兴看到你醒来,利特维亚克小姐。”他看了一眼艾琳,轻轻的笑了笑,“你身边的是艾琳,她告诉我你姓利特维亚克。”
“那个,艾琳小姐我已经认识了……能请问您怎么称呼吗?”
虽然还有些惊慌,但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人。
“称呼吗?艾琳没有告诉你吗?嗯,”他想了想,“叫我医生就好。”
“不过很抱歉,刚才可能吓到你了。”
“嗯,没有。我才该向你道谢。”
萨尼娅从折叠床上爬下来,颤颤巍巍的向医生鞠了一躬。
“十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,医生先生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医生挥挥手,制止了她的行动,“你还是先安静的躺着吧,你现在还不能做运动。”
“嗯,好的。”
她听话的乖乖爬上了折叠床。
“嗯,那个,”
萨尼娅转过头,看着医生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“你是想问你的队友吧。”
医生难以察觉的叹了一口气。
“据我所知有四人阵亡,抱歉,我实在无能为力。”
萨尼娅的神色显而易见的黯淡了下来,即使不算上失踪的她,中队也相当于折损了四分之一的战力,而那些伤亡的士兵,都是她的朋友。
“您没必要道歉……”
“别逞强了,小姑娘。真不知道军队都是干什么吃的,居然连小女孩都编入军队……”
医生后半句的抱怨萨尼娅没有听清,但对医生的关心她还是相当感激的。
“谢谢您,医生先生。”她顿了顿,“嗯,请问您可以和军队取得联系吗?”
“这要看你隶属的部队驻扎在哪里了。”
“嗯,我隶属于驻扎在泽多尔各的第二〇五混成魔导中队,军衔是中士。”
“这样啊,”医生思考了一下,“虽然没有直接通讯手段,路途还比较远……我想再等一周让你的伤势好转一些。”
而更为务实的理由在于,在废城与泽多尔各之间不仅没有公路,那片一望无际的灰白色荒原更是黑帮和暴走组的游乐场,对于那些磕了药的暴徒而言,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事。
“那就承蒙您的好意了,医生先生。”
萨尼娅抬起没有表情的脸,正好对上了医生的眼睛,那双令人心悸的幽邃双眼带上了微微的暖意。
“不用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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